目前国内房地产行业的最大压力是库存过大,这主要还是集中在二、三、四线城市,同时还要避免房价出现大跌,因为房价大跌基本上就等同于金融危机。在PPI已经接近于连续四年为负的情况下,迫切要做的事情,应该不是供给侧,而是需求侧,因为前者是长期要做的慢活,后者是为了避免风险发生的急事。而要刺激需求,不能让农民工加杠杆来增加需求,而是应该扩大政府支出用于民生,提高中低收入群体的收入和福利水平,缩小贫富差距,即政府加杠杆,让政府出钱买房作为低收入群体的廉租房。
中国房地产的主要数据是2000年及以后开始有的,房地产开发(房地产开发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投资增速有过两次高点,一次是2007年,增长达到30%,另一次是2010年,达到33%。2007年之所以出现了阶段性高点,与经济过热有关,该年也是GDP增速的阶段性高点,后因2008年美国的次贷危机影响而回落。2009年中国推出两年4万亿的投资刺激计划,使得2010年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速创了历史新高。
一、劳动年龄人口的峰值出现在2010年
如美国房地产周期与人口结构密切相关。房地产属于典型的年轻型消费品,25-44岁是房地产消费的高峰期,而在45岁以后房地产消费占比会持续下降。日本则是到了1980年代出现人口老龄化,其中25-34岁年龄段的人口数量在不断下降,从1981年的1995万,降至1991年1573万,降幅达到21%,最终在1991年出现了房地产泡沫的破灭。故从国际经验看,随着45岁以上中老年人口占比的上升,房地产消费均会遭遇历史性拐点。
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速在2010年见顶,与劳动人口的峰值一致,而且乘用车(占汽车产量约85%)销量的增速也在2009年见顶,时间相隔很近。从美国的案例看,消费乘用车的主力比房地产更年轻些,即25-34岁年龄段的群体比35-44岁的群体购买量更多,而住房购买量则相反。可见,影响房地产的一个重要因素——人口年龄结构已经在2010年就发出了变衰信号。
二、流动人口增速的峰值出现在2010年
而影响房地产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流动人口的变化又是如何呢?由于国家统计局只在近些年才公布流动人口数据,故我只能从外出农民工数量的增速变化来替代人口流动情况。从公布的数据看,2010年外出农民工增速达到了峰值,为5.5%,对应增加了800万左右的非农劳动力。但仅仅隔了5年,至2015年外出农民工数量只增加0.4%,接近于零增长。而且,流动人口数量也净减少560多万。这说明2010年不仅是劳动人口年龄的峰值年份,也是人口流动量的一个峰值年份。
用人口的年龄结构与人口的流动这两个人口现象来解释房价的变化特点,应该还是有一定的说服力。实际上,中国经济增长也是一种人口现象,即所谓的人口红利。如中国的出口从高增长变为负增长,其实也与劳动力供给的变化有关。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导致全球范围内的产业转移,并影响到国家经济的盛衰。
三、中国城镇化率难以达到西方水平
有人统计,过去5年中,三、四线城市的房价同比是下跌的,这与这些城市的人口老龄化和人口停滞增长有关。自2011年中国开始对部分大城市实行住房限购以来,大批房地产开发商投资三、四线城市的房地产,导致这些城市的库存大幅增加。而开发商投资三、四线城市的另一个理由就是中国的城镇化的提升空间还很大。从第5、第6次人口普查结果看,中国之前公布城镇化率水平都是大大低于普查结果,也就是说,目前公布的城镇化率可能要低于实际水平。
此外,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城市化率的提升不能简单类比,因为中国的人口是未富先老,而美、日、欧等发达国家是未老先富。 因此,中国今后的城镇化上升空间虽然还有,但要小于发达国家,且速度也会放慢。即便像日本和德国这两个成功转型的制造业大国,自1970年代成为发达经济体之后,城市化率水平增速就降至年均0.3%以下。
2011年至今:房价起落更多是一种货币现象
如果说2010年之前全国的房地产市场走了一轮全面普涨的大牛市的话,那么,2011年之后只能说是结构性牛市了。因为随着流动人口增速的下降,房价受资金面的影响开始上升。
2011年之后房价更多体现为货币现象,中国经济增长自2009年之后,广义货币M2的规模超常增长,超过美日成为全球最大。同时,M2/GDP的比例大幅上升,即从2008年的1.58倍,迅速上升至1.9倍左右,如今已经超过2倍。即中国经济靠投资(货币与之配套)推动越来越明显,整个经济的杠杆率水平也大幅上升。房价受货币的影响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说明:第一是居民的收入水平高低;第二是货币政策的松紧程度;第三是社会资金的集聚和流向。而这三个方面又是相互关联和相互影响的。
不过,房价的涨跌与央行的货币政策也有较大的相关性。如2011年不仅多个地区的房价出现下跌,而且,钢铁、煤炭、有色及其他一些大宗商品的价格也出现了向下的拐点。这应该与央行采取收紧的货币政策有关——2011年共有三次加息和6次提高存款准备金率。此外,央行还上调了首付比例。可见,房价的下行与货币政策收紧具有明显的因果关系。
回顾2010-2015年这5年间官方一年期存款利率和法定准备金率的变化,可以看出,货币政策总体趋于宽松。如2010年的一年期利率为2.75%,存准率为18.5%,到2015年末,利率降至1.5%,存准率降至17%。其中,2015年分别有5次降息和降准,故房价表现大大好于2014年。有研究机构统计,期间(2010年年末至2015年11月),一线城市房价累计上涨45.53%,涨幅明显。相比之下,二线城市的涨幅仅为10.73%。同期,三、四线城市房价同比涨幅不断递减。一线城市中,深圳市新建商品住宅价格上涨77.2%,为全国之冠。
然而,在2000-2010这10年间,也是房价涨幅最大的10年,全国平均房价上涨4倍左右。存款利率从2.25%提高到了2.75%,同时,存准率则从8%大幅攀升至18.5%。但从货币政策的大方向看,这10年仍是收紧的。但货币政策的不断收紧却未能阻止房价的飙升,故2000-2011年房价走势主要体现为人口现象而非货币现象。
关于社会资金的集聚和流向对房价的影响,可以以北京、上海和深圳为例。如果单纯从人均可支配收入的角度看,这三个城市的居民平均收入也不过比中国最贫困省份高出1倍多一点,但平均房价水平却为何要高出7、8倍呢?这其中有社会资金和财富向一线城市集聚的因素。因为大城市所集聚的教育、医疗和文化等公共服务优势,以及投资信息、财富增值机会等是其他地方难以获得的,所以,它们不仅吸引国内资金流入,也同样会吸引国际资本。
观察一下2015年各地房价的走势,发现7月份之后,大部分城市的房价均出现回落,这是否与股市的大幅下跌有关?但北京和上海的房价还是稳中有升,深圳则继续攀升。这又如何解释呢?因为这三大城市均是中国的金融中心,2015年A股交易量超过全球股票交易量的三分之一,给金融业带来了丰厚的收入,如资产管理、财富管理、自营业务、经纪业务等。如2015年上半年金融业对GDP的增量贡献超过三成,这给三大城市的与金融服务业相关的从业人员带来可观的收入增长。
今后该如何避免房价大跌
目前国内房地产行业的最大压力是库存过大,主要还是集中在二、三、四线城市,因此,今后房地产投资负增长是大概率,关键是如何去库存,同时还要避免房价出现大跌,因为房价大跌基本上就等同于金融危机。如果只是简单地为了去库存而鼓励农民工举债买房,则实际上是用一个问题去掩盖另一个问题。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中国农民工在城镇的自购房占比只占农民工总数的1%,这也说明当今的房价水平并不是中低收入群体可以接受的。为何三、四线城市的房价下跌,抛开供求关系因素不谈,就业机会与公共服务是否能满足人们需求是关键,如果没有就业机会,那么,举债买房靠什么还?或者公共服务匮乏,则居住环境不好,大家还是不愿买房。
因此,要更多地去顺应市场发展趋势,中国目前一线城市的产业集中度况且还不够,三、四线城市的产业优胜劣汰过程远远没有结束,如果一味采取政府补贴、银行贷款等举措鼓励农民工在未来可能成为鬼城的地方买房,还不如把这些钱用于全社会福利水平的改善,用于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支出。否则,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就会成为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