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下一程,刘世锦将之称为“转型再平衡”,如何实现需要三个条件,一是高投入要触底,二是减产能要到位,三是要形成新动力。
10月24日,在海南三亚举办的新华网思客会上,原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表示,中国经济的上一程保持高速增长,但是在经济新常态下,不能再有“企业产能过剩不着急,再熬几年中国经济还会高增长”的幻想,要适应新常态。
至于经济下一程,刘世锦将之称为“转型再平衡”,如何实现需要三个条件,一是高投入要触底,二是减产能要到位,三是要形成新动力。
23日,赶在“霜降”节气之前,央行释放了年内第三次“双降”的消息,下调金融机构人民币(人民币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贷款和存款基准利率。在论坛上,刘世锦认为,在目前增速下降、产能严重过剩、创新过程比较缓慢的局面下,适当地放松货币是有必要的。但更重要的还是要推动改革,特别是不要把眼睛盯在宏观政策的放松上,而忽视甚至放弃实质性改革的推进。否则就很可能贻误时机,因为时间确实很宝贵。
房地产投资增速回落是历史性的拐点
过去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依赖于高投资。刘世锦提到,在过去一段时间,整个投资中基础设施占20%-25%,房地产占25%左右,制造业占30%以上。这三项合计占到全部投资的85%,经济增速的回落主要是投资需求的回落。
从去年开始,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速持续回落。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15年前三季度经济数据,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同比名义增长2.6%,增速比1-8月份回落0.9个百分点。
针对“短期的回落”的论调,刘世锦说,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拐点。依据在于,构成房地产投资70%左右的城镇居民住宅的历史需求是1200-1300万套住房,这个峰值去年已经达到了,随后整个房地产的投资量不可能再扩大。
“过去房地产投资一般是20%以上的增长速度,去年落到了11%,原来我们估计今年会不会降到7%左右,但是今年上半年包括今年前三季度现在已经降到了4%以下,而且当月同比房地产投资的增长速度已经出现了负的增长。”刘世锦说,负增长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当负增长变成正增长的时候,房地产投资增速就会探着底部,刘世锦分析。这个时候也是中国高投资所探着的底部,或者中国经济增长从需求的角度来讲的底部。“我们大概有一个推测,这个底有一定的概率是到明年年中左右可能会探着。”
在保障稳增长的潜力上,刘世锦称,更多的是要转向已有的增长领域中的那些市场没有充分开放、要素没有充分流动的一些投资效率低的洼地,比如行政性垄断问题突出的电讯行业。“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电讯市场,理应成为全球电讯资费最低的区域,这样的目标一定要通过开放市场、充分竞争才能达到。”因此他建议允许一两个以民营经济为主的基础电信运营商进入。
任由产能过剩继续要付出高昂代价
中国目前出现严重的过剩产能,至9月份,生产价格指数(PPI)出现连续43个月的负增长。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今年9月,PPI环比下降0.4%,同比下降5.9%。CPI同比上涨1.6%,但是低于8月份的2.0%,在小幅反弹后再度回落。
偏低的CPI具有通货紧缩的特征。不过刘世锦称,中国现在所面临的通缩和发达国家曾经出现过的通缩的起因是不一样的。现在再放货币也解决不了严重过剩的产能。这其中不仅仅是速度的下降,更重要的是效益的下降。
此外,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总额已经连续一年多呈负增长,在严重过剩的产业中间,煤炭、钢铁、铁矿石、石油、石化这五大行业的PPI负增长20%左右,占整个工业PPI下降的70%-80%。它们利润的下降也占到了整个工业利润下降的大概70%-80%的份额。
刘世锦分析称,目前(负增长)这个态势还在持续。要解决这些行业的问题,一定是要大幅度减产能。初步统计,煤炭、钢铁这些行业的产能过剩幅度大概占30%左右,必须把这些产能实质性的减掉,供求恢复平衡,PPI才能恢复正增长。好的企业开始盈利,然后重化工业比较集中的地区的财政收入状况才得到改善。
不过,现在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刘世锦说,除了地方政府稳增长的考虑,减产能会影响到经济增速,还有就是区域之间的竞争关系,以及伴随而来的职工安置、社会保障、债务等问题,“现在减不动的主要是国有大中型企业。”
如果任由这样的局面继续耗下去也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他认为,在减产能方面如果没有实质性的举措,不仅是企业效益要继续下滑,而且像银行债务、各种金融风险会进一步暴露,“我们需要有一个比较有效的减产能机制,同时还有一个市场化兼并重组的机制。”
形成经济新动力的困难
中国经济下一程的新动力源于哪个行业呢?刘世锦介绍,经过研究后形成这样的基本判断,像房地产、汽车、钢铁这种大的支柱产业,能够将经济带上一个高速增长轨道的产业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基本上没有了。而且新增长动力有一个特点,就是所谓的替代性增长,增长很快,但是往往是在挤压或是替代原有的增长空间。
刘世锦举例说,网购发展很快,但是很多传统的商场业务在萧条,有些甚至在关闭;UBer、滴滴打车出来了,出租车司机不高兴了;最近机器人发展很快,机器人上线了,一些人可能就要下岗了。这些冲突其实是利益关系重新调整的过程。
此外,形成新的增长动力的最重要的特点是整个经济生活的不确定性比过去大大增加。刘世锦说,过去我们基本上是吸收或者模仿成熟的技术和一些做法,现在很多东西要从零开始。
这样一个新特点出来以后,从政府到企业都有一个很大的挑战。从政府来讲,恐怕以后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居高临下”地制定技术路线和发展战略。如果说过去这种做法在某些时候、某些场合还有用的话,今后恐怕更多的是会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从企业来讲,需要有长期的眼光,稳定的预期,需要排除泡沫经济的诱惑和扰乱。总体来说,需要进一步保护知识产权,鼓励企业家们的创新精神,创造一个更加有利于创新的环境。
高投资触底、减产能到位、新动力形成,这三个条件逐步具备之后,刘世锦表示,中国经济就会进入一个中高速增长、稳定发展的前景。但是要防止中国经济在经济减速的过程中落入低效益、高风险的陷阱,只有这样才会进入一个比较稳定的、新的增长时期。
“即使我们的增长速度再低一点,但是我们新增的经济量在全球范围内也仍然是最大的。特别是中国经济,如果创新的能力增强了,转型升级取得实质性的进步,那么在全球的竞争力会进一步提升。”刘世锦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