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今年一季度支出法GDP增长率
国家统计局副局长 许宪春
国家统计局和有关部门发布了今年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财政支出、贸易差额等从不同角度反映需求变化情况的专业和部门统计指标（以下简称有关需求统计指标）增长率数据之后，一些境外媒体和评论人员对我国一季度GDP增长率与反映全部最终需求变化情况的支出法GDP增长率之间的匹配性提出质疑。那么实际情况到底如何？本文试图对这个问题给予回答。
一、问题的提出
根据国际惯例，无论是从生产角度还是从最终需求角度核算的GDP增长率，包括它们的构成指标增长率，都是剔除价格因素的实际增长率，国家统计局遵从这一惯例，本文也不例外。一般情况下，我国官方发布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财政支出和贸易差额增长率都是名义增长率，有时对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也发布实际增长率。按照我国的习惯做法和针对所要回答的问题，本文就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采用实际增长率，其他三个指标均采用名义增长率，。
我国的季度GDP核算是从生产角度，也就是从各个产业部门增加值的角度进行的核算。今年一季度核算的结果是，GDP增长6.1%，同比下降4.5个百分点，比去年全年下降2.9个百分点。其中，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长5.1%，同比下降11.3个百分点，比去年全年下降7.8个百分点。
由于我国尚未正式建立季度支出法
GDP核算制度，人们往往利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财政支出、贸易差额等从不同角度反映需求情况的统计指标来观察季度最终需求的变化。这里的贸易差额指的是海关统计的出口与进口的差额。从这些统计指标看，一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
15.9%[1]，同比加快
3.6个百分点，比去年全年加快
1.1个百分点；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
28.8%，同比加快
4.2个百分点，比去年全年加快
3.3个百分点；财政支出增长
34.8%，同比加快
4.4个百分点，比去年全年加快
9.4个百分点。贸易顺差增长
53.6%，同比加快
66.4个百分点，比去年全年加快
41个百分点。
从上述指标的数据看，今年一季度，我国GDP增长率与有关需求统计指标增长率在两个方面表现出明显的反差：一是GDP增长率比较低，有关需求统计指标增长率比较高；二是与去年同期和去年全年相比，GDP增长率是明显回落的，有关需求统计指标增长率是明显加快的。那么，一季度，全面反映最终需求变动情况的支出法GDP增长率是不是比较高，从而与从生产角度核算的GDP增长率形成较大的差距？与去年同期和去年全年相比，支出法GDP增长率是不是明显加快的，从而与GDP增长率的变动趋势恰好相反？
要准确回答上述两个问题，一是要揭示有关需求统计指标与支出法GDP的构成指标在内涵上的区别；二是要阐明一季度有关需求统计指标增长率与支出法GDP构成指标增长率在具体数据表现上的差别。
二、有关需求统计指标与支出法GDP构成指标在内涵上存在明显的区别
支出法GDP是从最终需求，即消费需求、投资需求和净出口需求角度核算GDP。在支出法GDP核算中，消费需求称为最终消费，投资需求称为资本形成总额，净出口需求称为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其中，最终消费包括居民消费和政府消费，资本形成总额包括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和存货变动，货物和服务净出口等于货物和服务出口减去货物和服务进口。
在季度经济分析中，人们经常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替代居民消费，用财政支出替代政府消费，用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替代资本形成总额，用贸易差额替代货物和服务净出口。但是这些对应指标在内涵上存在明显的区别。
（一）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与居民消费在内涵上存在明显的区别
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与居民消费在内涵上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既包括销售给农村和城镇居民住户的零售额，也包括销售给企业、事业、行政单位的零售额，后者不属于居民消费；二是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包括销售给城乡居民建房用的建筑材料，居民建房支出属于投资，居民建房购买的建筑材料是居民建房投资的构成部分，因而不属于居民消费；三是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不包括教育、医疗、住房、文化、艺术、娱乐等服务，居民消费则包括对这些服务的消费。四是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不包括居民自产自用产品，例如农民自产自用的农牧产品，而居民消费则包括对这些产品的消费。
（二）财政支出与政府消费在内涵上存在明显的区别
财政支出与政府消费在内涵上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财政支出包括投资性支出、转移性支出和经常性业务支出，政府消费只包括其中的经常性业务支出，不包括投资性支出和转移性支出；二是政府消费包括政府部门所使用的固定资产的折旧，财政支出不包括这些固定资产折旧；
（三）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与资本形成总额在内涵上存在明显的区别
如前所述，资本形成总额包括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和存货变动两部分，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实际上是与其中的固定资本形成总额相对应的统计指标，但两者在内涵上仍然存在明显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包括土地购置费，旧设备和旧建筑物购置费，而固定资本形成总额不包括这些费用。GDP是生产活动成果，不是生产活动成果不能计算到GDP中去。土地购置费是指通过划拨方式或出让方式取得土地使用权而支付的各项费用，这种土地使用权不是生产活动的成果，所以资本形成总额不包括土地购置费。旧设备和旧建筑物虽然是生产活动成果，但是它们已经包括在前期或者当期的固定资本形成总额中，不能重复计算。二是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不包括城镇和农村非农户50万元以下项目的固定资产投资，而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包括这部分投资。三是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不包括矿藏勘探、计算机软件等无形生产资产方面的支出，而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包括这方面的支出。就计算机软件来说，它和计算机硬件一样，能够在生产过程中长期发挥作用，相应的支出应当作为固定资本形成处理。四是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不包括房地产开发商的房屋销售收入和房屋建造投资成本之间的差额，而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包括这部分差额。
（四）贸易差额与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在内涵上存在明显的区别
海关统计的贸易差额与支出法GDP核算中的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在内涵上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贸易差额只包括货物贸易差额，不包括服务贸易差额，而货物和服务净出口既包括货物贸易差额，也包括服务贸易差额；二是贸易差额中的货物进口是按到岸价格计算的，而货物和服务净出口中的货物进口是按离岸价格计算的，货物到岸价格和离岸价格之间存在运输和保险费用等方面的差别；三是贸易差额是按美元计算的，而货物和服务净出口是按人民币计算的。
三、今年一季度，支出法GDP构成指标增长率明显低于与有关需求统计指标增长率
（一）居民消费实际增长率明显低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率
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相比，通过农村和城镇住户调查获得的居民家庭消费支出更接近于居民消费。今年一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15.9%，但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性支出实际增长9.6%，农村居民人均生活现金支出实际增长9.3%。初步推算，居民消费实际增长率不到9%，明显低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率。
（二）政府消费实际增长率远低于财政支出增长率
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国家全面实施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发展的一揽子计划，大幅度增加政府投资，大幅度提高社会保障水平，大幅度增加农业农村投入，提高粮食最低收购价，增加农业补贴；同时，努力优化财政支出结构，严格控制一般性开支，努力降低行政成本。因此，财政支出中的投资性支出和转移性支出增长幅度较大，经常性业务支出增长幅度较小。初步推算，政府消费实际增长率只有8%左右，远低于财政支出34.8%的增长率。
（三）资本形成总额实际增长率远低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
由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与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在内涵上存在明显的区别，虽然一季度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28.8%，但初步推算，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实际增长率只有24%左右，明显低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
除了固定资本形成总额之外，资本形成总额还包括存货变动。去年年底以来，工业去库存化特点十分明显。受此影响，一季度全部存货变动大幅度下降，同比呈较大幅度负增长，从而大大抵消了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对资本形成总额实际增长率的贡献，使得资本形成总额实际增长率只有7%左右，远低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
（四）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实际增长率为较大幅度负数，与贸易差额增长率趋势相反
贸易差额与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在内涵上的区别导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增长率低于贸易差额增长率，一是因为与去年同期相比，今年1季度人民币兑换美元的平均汇率上升了4.56%，导致今年一季度按人民币计算的货物和服务净出口相对减少，从而增长率相对缩小；二是因为我国服务贸易处于逆差状态，对货物贸易顺差增幅会产生一定的抵消作用，从而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增长率相对缩小。
此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即货物和服务进出口价格的变化，导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实际增长率与贸易差额增长率形成较大的反差，因为贸易差额增长率是按当期价格计算的，而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实际增长率是按不变价格计算的，与去年同期相比，今年一季度出口价格指数下降0.1个百分点，基本持平，但进口价格指数却下降了14.2个百分点，所以剔除价格因素之后，今年一季度的不变价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将大幅度减少。因此，尽管按美元计算的贸易顺差名义增长53.6%，但按人民币计算的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实际增长率却是较大幅度的负数，两者趋势完全相反。
三、支出法GDP增长率与GDP增长率的变动趋势一致
由上述可知，尽管一季度有关需求统计指标增长率较高，与去年同期和去年全年相比是明显加快的，但是，居民消费实际增长率明显低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率，政府消费实际增长率远小于财政支出增长率，特别是存货变动与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实际增长率呈较大幅度负数，对支出法GDP增长形成了负拉动，这决定了今年一季度支出法GDP增长率并不高，从而与从生产角度核算的GDP增长率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同时，与去年同期和去年全年相比，支出法GDP增长率是明显回落的，从而与GDP增长率的变动趋势是一致的。
综上所述，有关需求统计指标与支出法GDP构成指标在内涵上存在明显的区别，在增长率上存在较大差距，因此不能简单类比和推算，否则会得出错误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