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财经日报5月26日讯 早上6点，河南省扶沟县柴岗乡塔湾村的一百余户人家便在猪舍里忙活起来。
施青顺也是一大早起来，给50多头猪添猪食。但他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当地的生猪收购价格已经下滑到4.8元/斤，尽管是自家母猪产的猪仔成本低，每头猪也至少要赔50元以上。
不仅是河南，由于今年以来肉猪价格持续下跌，全国各地的生猪养殖户都陷入了不赚钱甚至是赔钱的境地。
5月12日，国家发改委发布预警信息称，我国生猪生产已经出现了供大于求的苗头，全国36个大中城市猪粮比价已经低于盈亏平衡点。
难熬的行情
2008年初，每斤8～9元的生猪价格诱使众多勤劳的农民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去年6月，身在广东湛江的施青顺将经营不景气的超市盘掉，回到家乡，买了50多头仔猪饲养。
当月，生猪的价格已经跌落到7元/斤左右，但施青顺似乎对这微妙的趋势并不敏感。
“猪娃（当地方言，即仔猪）一头730块，价格已经非常高了，但要是按一斤7块的价算下来，还有赚头。”施青顺告诉CBN记者。
施青顺的账是这么算的：一头仔猪长成（220斤左右）耗时4个月，需要700元左右的饲料，加上仔猪钱，总成本为1430元。按照7元/斤出售，收入为1540元，还能赚100多元。
令塔湾村养殖户始料不及的是，到去年10月，当地生猪价格继续下滑至6元/斤，每头猪赔了100多元。此后肉价虽有回升，但直到今年春节前，也一直未突破7元/斤。春节后，甚至进一步跌到5.6元/斤。
“到头来还是赔！养了一年猪，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老本。”施青顺告诉记者。
遭遇如此窘境的不只施青顺这样的散户。
河南省偃师市李村镇的徐风林已经养了10年猪，目前他的养殖场有1450余头的存栏量。
对今年的行情，徐风林作出了正确的判断：生猪存栏量一直控制在2007年的水平，没有扩张。即使如此，今年仍是徐风林最难熬的一年。
“今天（5月13日）的价格是4.7元/斤，现在的成本是5元/斤，低于这个价格都要赔钱。”徐风林告诉记者。
徐风林补充说，去年初的养猪成本比现在还便宜。据他介绍，2008年初玉米价格为0.67～0.68元/斤，豆粕2700～2800元/吨。而目前的玉米价格为0.71元/斤，豆粕3500元/吨。玉米和豆粕占去饲料成本的一半多。
“每年8月份以后，新上的猪场会释放出来打低价格，今年也不例外，8月以后的生猪价格还会持续走低。”徐风林说，“今年肯定是没赚头了，就是看能不能少赔点儿，幸亏前两年赚了些钱，还能撑下去。”
补贴的艺术
按照徐风林的理解，造成养猪行业陷入窘境的原因，一是消费萎缩。“原来拉猪的（贸易商）每天两三车，现在一天一车，或者两天一车。”
第二，就是猪多了，供过于求。
一般的养殖户，都是“靠天吃饭”，看到肉价涨上去，有钱赚了，就增加存栏量。去年下半年，几乎是在施青顺买仔猪的同时，塔湾村里陆续新增了数十家养殖户，数量翻了一倍。
此外，国家的补贴政策也在一定程度上放大了养殖户对生猪盈利前景的预期。
2007年8月，国家为了刺激生猪生产，加大对基础母猪、大型饲养场、标准化饲养小区、养猪大县的补贴力度，要求各地建立能繁母猪补贴制度，扶持生猪标准化规模饲养。国家按每头50元的补贴标准，对饲养能繁母猪的养殖户（场）给予补贴。
据徐风林介绍，偃师市最大的生猪饲养场目前生猪存栏3300多头，能繁母猪保持在500头以上。2007年，该企业除了获得母猪补贴之外，在土地和贷款审批上也获得了很大便利。
“2007年的补贴是很好的，补贴政策维持了一年，2008年有些地区又延续了一年。”北京东方艾格农业咨询有限公司（下称“东方艾格”）分析师郭会勇对CBN记者说，“但是2008年在供应充足之后的补贴，则给市场一个错误的信号，这样很容易造成养殖者一哄而上，导致过剩。”
而现在，情况又不同了。当生猪价格下跌、养殖者亏本时，母猪变成了成本负担，宰杀情况开始抬头。据徐风林介绍，目前他的企业已开始大量宰杀处理母猪。施青顺上月也宰杀了三头母猪。
“目前则是该救济母猪的时候了，2008年未将母猪补贴发放到位的一些地区，这时开始向养殖户发放补贴，正当其时。”郭会勇说。
国家显然也已注意到此类情况。今年1月，国家发改委等六部委联合出台的《防止生猪价格过度下跌调控预案(暂行)》规定，对国家确定的生猪调出大县的养殖户(场)，按照每头能繁母猪100元的标准，一次性增加发放临时饲养补贴；对国家确定的优良种猪场的养殖户(场)，按每头公种猪100元的标准，一次性发放临时饲养补贴。
科学预警功效
缺乏完整信息，也是养殖户们难以判断肉价，无法及时调整存栏量的重要原因。
“这个行业太缺少信息，我能做到这一步，都是凭经验进行控制的。当然，散户就没有这个能力了。”徐风林说。
国家发改委网站5月12日发布的信息称：“目前我国生猪生产已经出现了供大于求的苗头。5月6日，全国36个大中城市猪粮比价为5.9∶1，低于6∶1的盈亏平衡点，部分地区生猪养殖已出现亏损。”
此前的5月8日，四川省畜牧食品局发布生猪预警信息：5月的第一周，生猪价格8.57元/公斤，猪粮比5.14：1。四川规模养殖户已经连续6周亏损，均头亏损120元以上。
“国家发改委发布预警的时候，养殖户实际上已经连续亏损一个多月了。”河南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郭会勇也认为，政府预警信息显得有些滞后，无法及时对全国范围内的养殖户进行指导。
此外，郭会勇说，农业部掌握存栏量，发改委公布猪粮价比例，进行生猪行业的预警。而直到今年2月，农业部才开始公布生猪存栏量。
“母猪的繁育需要一年，小猪生长到肥猪需要四个月，农业部至少应该提前一年发布母猪存栏量，提前四个月发布肥猪存栏量，这样才能真正发挥信息服务的价值。”郭会勇表示。
据郭会勇介绍，美国的生猪养殖信息丰富而迅捷，美国农业部下设农业统计局，每个月发布生猪存栏量。如果出现过剩，养殖者会根据信息主动淘汰母猪以减少存栏，政府则会提供相应的补贴。
“这和两个国家养殖业态有关。”郭会勇说，“美国的养殖户中，年出栏量5000头以上的占60%，而中国不到10%。美国全国有6.5万多名生猪养殖业主，数量从1头至5万头不等，而中国的散户数量不计其数，无法统计。”
河南肉类协会会长刘承信则认为，国家以猪粮比价的6：1作为盈亏平衡点，有些低了。
“其实到这个比例时，养殖户早已亏损了。猪粮比的盈亏平衡点应该调整到6.5：1或者7：1。”刘承信说。
郭会勇也表示了同样的观点。他解释说，猪粮比中的“粮”指的是玉米，但目前玉米只占饲料成本的一小部分。单纯玉米价格变动无法真实反映饲料成本的增减。另外，2007～2008年仔猪价格大幅上涨，使得猪粮比大幅波动，起不到预警作用。
“以前散户饲养居多的情况下，猪粮比有合理性，现在工业饲料在养殖中得到了推广普及，目前和今后衡量养猪盈利的指标，猪料价格比价比猪粮比价更合理。”四川畜牧食品局信息中心主任钱亮告诉记者。
猪料比中的“料”是指工业混合饲料。
东方艾格5月测算出的猪料比为3.53：1，而盈亏平衡需要的猪料比为3.98：1；猪粮比为6.09：1，而盈亏平衡需要的猪粮比为6.88：1。